名为一时兴起

【良平】归剑

渺远处传来两三声鸡鸣,身畔的人似也听到。陈平微微睁开双眼,却见天色未亮,约在寅时。张良凝神片刻,继而坐起离榻,前去把窗户推开。

山气袭人,夜凉如霜。陈平跟着欠起身来,越过那人的身形,望见窗外树影婆娑,尚无人间灯火。但着实冷清,他随手在床下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。

“有雨将至。”张良仰面望着天空。群星惨淡,月光几无,更兼山风阵阵,只待一声雷鸣。

“还回汉营么。”陈平倚着墙面半坐着,话作此说,心里却知那人是要走的。

不知张良是否觉得对方无话找话,低声一笑转过身来:“当然。”他借着几分微光,看见陈平的眉睫一挑,抿唇往衾被里瑟缩了几分。于是坐回榻边,无意瞥见那人肩上的红痕仍在,他不禁伸手替陈平系了系衣带:“你跟我走吗?”

陈平也被这话逗笑了:“那就跟你走吧?”他反问道,却推开了那人的手。

张良倏忽窘迫,无意间舔了一下嘴唇:“其实,你可以在韩营再歇一段时间。”

“我歇什么?”陈平倾身俯撑到那人面前,夜色掩映,眸底星星点点。“君侯,”他垂下的发梢似乎随夜风撩到那人的脸颊,“此后还会把韩营当本家来待吗?”

“真是话不投机。”张良故意嗔怪一句,心下却知陈平所言在理,自己此番归汉,如何处理韩汉之间的关系自然重要。

“所以我必须随你去。”陈平见那人起身走开,蓦地一慌,竟害怕自己招人误会,“平本身亦不是来投韩的,孰料汉家现在不信我。”

“我是说你不解风情。”他眉眼一敛,忍住笑意,转身找到了点灯的火具,房间亮堂了起来。

“是,是,是了。”陈平附和着,“自然不及君侯,否则何须担忧平……上不了马。”应当不至于下不了榻吧。他暗自掂量了一番。

张良左右没有找到水:“竟然是酒,你吃吗?”

“好呀。”陈平旋即应道,“这么看来,韩营还算听你的话,他们昨日都不敢喂我吃东西,直教我闷睡了一天。”

“那我来喂,总能跟你赔礼了吧。”张良复又坐到榻边,双手把碗捧到陈平面前,“陈亚将?莫嫌酒薄呐。”

“不对劲,不对劲。”陈平揶揄道。话虽如此,他还是贴到那人身边,颔首抿住酒碗。张良替他把碍事的发丝绾到耳后,却没舍得放开。

窗外隐隐有雷声,氤氲落下密密斜斜的雨幕。

不酣畅,但也有些快意。他只饮罢半瓯就起身坐回原处,张良会意,合袖奉盏一礼,仰面饮尽此杯。

“陈亚将不合适,”他摇摇头,“还不及陈护军呢……但其实,陈郎君才比较恰当。”

“都好。”张良柔声应着,烛火摇曳,映得一双眼眸灿若星辰。

这番光景看在眼里,陈平不禁情思扰动。恍惚一瞬,他又想起了什么:“似乎也不行,听起来像人家养在府邸里的小厮。”他低眉看见张良正握着自己的手腕:“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。”

陈平随口一说,张良听了竟觉酸楚。他依然攥着那人的手,却没看他的眼睛:“汉营的事,怕只有你自己去讲才能说清。只是有一条,你必须答应我。”

“行。”陈平不假思索地应承。

“你且听我说。”张良对上了那人的眸子。

“君侯大人,”陈平稍一起身就抖掉了披着的衣服,有意提醒对方一个事实,“我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吧。”

一丝无奈掠过张良的脸颊,他倾身又要给那人披上衣衫,却被按下。

“喔,也是。”陈平直接伏进那人的衣袍,“在韩人的衣袂下藏一辈子,也算是一种选择。”

他身上很凉,大概是冷的。张良不自觉地环住双臂,可是念及想说之事,又暗道如此不宜。

察觉到张良的僵持,陈平兀自坐回了原位:“罢了,不与君侯说笑。还请直言吧。”

“回归汉营,永不将兵。”张良与他十指相扣。

永不将兵,永不。——好生霸道的要求。虽被对方牵着手,陈平亦继续向后靠去,目光不自觉地看往上空,直到距离远得他恍然发现对方还在拽着自己。

“可以。”他看向那人,眉宇微蹙。

“不后悔?不勉强?”他又坐近了些,追问道。

“不领兵,不出战,安全啊。”陈平坦然一笑。

“但更可能无功无赏,寂寂无名。”张良知道那人有宰天下之志,所以替他把话讲出。

“那不一定。”陈平迎了上去,“你可以的,我也可以。但我答应也不全是为你。”

“于良足矣。”他颇为满足地得逞笑道。

山风侵袭,细密雨珠扑面而来,扰得二人俱是一惊。

“天气冷了,但我必先回一趟汉营。”山中的雨帘弥散开阵阵烟气与凉意,仍没有断绝的意思。

“不是说过与你同归了吗。”陈平遏制了那人想要关窗的意图。

张良回首认真道:“顶多能有个缁车,不行的。”

“有何不可?”陈平眉目一扬,倏忽来了兴致,“平现在无所畏惧,就算只穿中衣进汉营也无妨。自当是伺候君侯了。”最后一句,他有意趴在那人耳边调侃。

你还想穿婚服回去不成。韩营这些人也是,哎。张良心中语杂,却看似平静无波,只是顺势揽人入怀: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。”

 

——终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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